The Sociology of Art by Arnold Hauser

Ch.17 中介機構

    介於藝術的生產與消費之間的中介機構是藝術社會學中的流動性網絡，它們包括有宮廷、沙龍、同仁俱樂部、藝術家協會、工作坊、學院、戲院、音樂會、出版社、博物館跟展覽等等，它們形塑了藝術家發展創作的軌跡，並且決定了品味改變的方向。中介機構讓我們很明顯地看到，藝術家的創造行為，是一種社會過程，藝術品的內容並非從一個人的腦中直接湧入另一人的腦中，而是必須經過一些個人的以及客觀的階段。

    這些中介機構是處於一種經常不斷的發展過程中，例如劇院和劇作家之間的關係，劇作家不是劇院的財產，而劇院也不是因劇作家而生的；兩者之間沒有一方可以自由地支配另一方，他們組成一種辯證的關係，而在這種關係中它們才能獲得自己的真正意義。中介機構既不是「為了」藝術生產者而生，同時也不反對他們。

    劇院和音樂會的觀眾既是他們觀賞的藝術創作的產物，也是引起了它們不同反應的作者的產物；一方面觀眾是藝術作品的產物，另一方面作品也是觀眾的一種創造，這是種相互影響的社會過程，也就是說，作品是個人的主觀意識的表現，同時也是集體態度的表現。

    沒有哪種藝術形式是不需要中介機構就可以被接受的，沒有演員戲劇就無法演出；沒有交響樂團、管弦樂團、獨奏家，音樂作品便無法表現；沒有舞者任何的舞蹈皆不會存在；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文學作品也是需要中介者，在印刷術以前，文學作品需要靠吟誦者、說書人來傳播。在戲劇和音樂上面，中介的作用是最為明顯的。它不僅在作品與觀眾之間、在演員與觀眾之間、更是在兩個集體中的不同社會階層之間築起了橋梁。真正的中介是一種創造性活動，它會豐富劇作家或作曲家作品的內容。

    戲劇和電影有著完全不同的特性。對於戲劇來說，觀眾和演員之間有著溝通的關係，他們不僅在精神上可以建立聯繫，而且雙方都是身臨其境的。但電影就不同，電影對於觀眾的影像、視覺刺激完全是單向的，在銀幕上的演員完全不會受到觀眾反應的影響。戲劇是演員與觀眾不停交互影響的過程，因此能產生電影所不能產生的效果。

    由於各種不同的中介體制，各種不同出身、文化背景、社會階級的人們都可以享受相同的藝術作品，例如莎士比亞的劇作，它可以在高級的皇家劇院演出給皇宮貴族看，也可以在城市中的露天戲院讓一般市井小民欣賞。

    博物館也是一種中介體制，它的首要任務是從大量的藝術作品中選出有美學價值或有重大歷史意義的作品，剔除二流或是毫無價值的作品，他們必須建立出選擇的標準。博物館的第二個任務是，收藏可以代表一個時期、一個國家或是一個藝術的重要發展階段的偉大作品。要說明藝術發展過程中的變化，就必須要有一定廣度的收藏，然而要做到這一點，博物館就必須收藏在美學風格上相互衝突的作品。博物館的任務是在那些單一作品之間建立有意義的聯繫，單單收藏某一流派的作品是不能成為博物館的，只有當個體匯成了一個新的整體時，博物館才得以形成。作為人類共同財富的藝術在一定的程度上算是博物館的產物，若沒有博物館作為中介機構，所謂「世界藝術」一類的概念將會無法想像。

    但博物館也被稱為陵墓，因為藝術品在博物館中是處於一種抽象的、與外界隔絕的狀態，它們與曾經產生它們的世界以及它們曾經在生活中完成的任務格斷了聯繫。當藝術品被按照某種規則掛在博物館裡的時候，它們進入了某種新的、與其他陳列品之間的聯繫，失去了原有的功能，成為了具有某種共同性的藝術作品。無論我們怎麼來看藝術品從原先被創作的目的到博物館這一連串的過程，如果我們把終點－作為博物館內的藝術品－當成作者創作的意圖，那就是錯誤的理解了這個過程。藝術品從來不應該是為了被博物館收藏而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