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嘉藝術政經期中報告


 

     如果要說達成社會寫實主義的要件還有什麼可能性,或許可以從廚房的水槽開始說起:當那帶著褐色水垢與酸腐氣味下凹的方形圓角廚房水槽堆滿了待洗的碗盤,

上面有著昨天晚餐剩餘的油垢,或許還有前天中午的菜渣、大前天早上的麵包屑與咖啡垢蝕黃的馬克杯。潮濕污穢,可以的話真希望有小仙子在半夜偷偷把它們洗得光潔亮麗,

無奈就是你眼睜睜看著它們越堆越高,甚至要靠著這座溼穢的小山,你才能想起來,幾天前的晚餐你吃了什麼下肚。

 

     陳映真的「故鄉」一文,故事主角大學畢業後,對於故鄉的情怯,我非常能夠感同身受。主角幼時,父親經商成功、哥哥遠赴日本學醫歸國後將基督教信仰帶進家庭、

不顧父親反對當了焦碳廠的醫師;之後父親生意失敗咳血而亡、哥哥為了還債染賭還娶了一個娼婦,這一切不堪的鄉愁,彷彿都不用置身其中

,透過全鎮上左鄰右舍的閒言嫌語就能將一個家庭的興亡盛衰數落得一清二楚。鄉愁這東西,就跟我手上這本民國七十三年出版、泛滿焦黃的書很像,

一翻開,就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飄散出來,雖難聞,卻又想再多聞些;讓你安心,也讓你鼻子癢癢想打噴涕。

 

     社會寫實主義多描寫這種同時帶著不堪鄉愁與烏托邦嚮往的作品,在回憶裡,鄉愁也同時包含了正負兩極的事物還有對美好烏托邦的嚮往。

正因為活在不堪之中、正因為與低下處在一起,用手將它們刻劃出來,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脫胎換骨,晉身美好富饒。正因為嚮往,才顯出不堪;

正因為不堪,才對美好有所嚮往。而吳耀忠畫作裡,模糊的臉孔、單調的色系、微不足道的主題,是否也代表了社會低下階層的生活意識形態,

日覆一日的生產性勞動生活是多麼地不被重視、甚至歧視。陳映真與吳耀忠,一個透過文字,一個透過繪畫,這兩支筆將這樣的意識形態鄉愁再現,

經由出版印刷的普及化,希望提醒你我,不要避嫌自己心中的廚房水槽,再怎樣不堪,畢竟它都是真實生活存在 的證據。

然而筆下並無解答,唯有挽起袖子,將水槽中的污穢碗盤一一清洗乾淨了,或許才能看清楚鄉愁的樣子。